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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博科夫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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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特別難以相信的是,文學中的模仿竟能和純粹的真實相爭。但是解釋起來其實很簡單:和《説吧,記憶》裏的我相比,加寧距離他的過去,比我要近三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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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我們的故事似乎快結束了。我們看小説看得高興的時候,往往會輕輕地摸一摸右手邊尚未讀完的部分,機械地測定是否還剩很多(如果我們的手指頭感受到實實在在的厚度,心裏總是很高興),可是現在剩下的部分無緣無故地突然變得很薄了:快點看幾分鐘就完了,已經在收尾了——噢,真是糟透了!原來我們覺得有一大堆黑中泛紅的光潔櫻桃,現在突然變成稀稀落落的幾顆:那顆帶傷痕的已經有點爛了,這顆已經枯乾,剩下皮包核了(最後一顆必定是又生又硬),噢,真是糟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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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一個普通的——我是你們當中還活着的一個——不僅是我的眼睛與眾不同,還有我的聽力,我的味覺——不僅是我的嗅覺像鹿一樣,我的觸覺像蝙蝠——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有能力把所有這一切連接在一點上——不,天機尚未泄露——這只不過是燧石而已——我還沒有説到點火本身。我的生命。小時候,有一次參加學校遠足,我脱離了隊伍——儘管這可能只是個夢——我發覺自己身處正午的烈日之下,在一個懶洋洋的小鎮上,有一個男人在一堵粉刷得很明亮的白牆下的一張長凳上打盹,他終於起來幫我找路時,他映在牆上的藍色影子並沒有立即跟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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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我不能幸災樂禍地審視我自己,我不能在一個黑暗的房間裏與自己的靈魂作殊死搏鬥。 我沒有任何慾望,惟表現自我的慾望除外——不顧整個世界的緘默。我驚恐萬狀。因恐怖而心煩意亂。但是誰也不能讓我離開我自己。我深受驚嚇——此時我正在失去某種線索,剛才這條線索還牢牢抓在我手裏。它在何處?它已從我手中溜走!我面對紙張渾身發抖,咬穿鉛筆直至鉛芯,弓起身子隱藏自己,不讓門外的人看到,那裏有鋭利的目光盯視着我的後頸,彷彿我馬上就要把一切揉成團,把一切全都撕碎。由於陰差陽錯我才來到這裏——不是特指在這要塞裏——而是指這整個可怕的醉醺醺的世界,如果它是蹩腳的工匠之作,似乎倒還並不壞,但實際上它是災難、恐怖、瘋狂、錯誤——瞧,古董殺害遊客,雕刻巨熊掄起大頭錘向我砸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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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因為食物是把我們與周圍滾動的物質的普遍混亂狀況聯繫起來的主要環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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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發現他贊成使用混合隱喻,因為他可能認為混合隱喻與那些事件同屬朦朧的噩夢類型。
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實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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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些法律文件中間找到了一小片紙,上面有他寫的一個故事的開頭——只有一句話,半截停了,不過這倒讓我有機會觀察塞巴斯蒂安寫作過程中的奇怪做法:他修改了文字以後從來不劃掉原來的字。舉個例子,我碰到的短句是這樣寫的:「由於他是個睡得很沉睡得很沉的人,羅傑·羅傑森,老羅傑森買了老羅傑斯買了,那麼害怕自己睡得很沉,老羅傑斯那麼害怕錯過明天。他是一個睡得很沉的人。他很怕錯過了明天的事榮光早班火車榮光所以他買回家一個那天晚上買回家不是一個而是八個大小不同、嘀嗒聲強度不同的鬧鐘九個八個十一個大小不同的鬧鐘嘀嗒響這些鬧鐘九個鬧鐘正如貓有九條他把鬧鐘放在鬧鐘使他的房間看上去像一個」很抱歉,句子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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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回憶一個他七年前做過的關於戴高禮帽的天使的夢。但我的情況是,我大腦裏所有的百葉窗、蓋子和門全天候同時打開。大多數人的腦子星期天都休息,而我的腦子卻連半天休假都得不到。這種全天清醒的狀態特別痛苦,而且它的直接後果也是痛苦的。我理所當然必須做的每一個普通動作都顯得那麼複雜,在我的腦中引起了那麼多的聯想,而且這些聯想是那麼微妙和費解,對於實際生活毫無用處,因此我要麼放下手頭的事不做,要麼因為神經緊張而把事情做得一塌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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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些鴿子撲打着翅膀再飛起來的時候,帶浮雕的柱頂部有些地方似乎變活了,像雪片紛飛。幾年之後,我在塞巴斯蒂安的第三本書裏找到了描繪這種情景的畫面:「那石頭化成了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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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巴斯蒂安·奈特一直以一種近似狂熱的仇恨搜尋那些曾一度光鮮、現已陳舊不堪的事物,也就是那些混雜在鮮活事物中的已死去的事物;這些已死去的事物假裝有生命,一再被粉飾,繼續被那些懶於思考、不解其詐的人們平靜地接受。先前被表現得頗具喜劇性的時間概念(偵探迷了路⋯⋯夜間被困在某個地方),現在似乎蜷起身子睡了大覺。現在眾多人物的生命閃射出光彩,具有了真正的人性意義,而G·埃比森的被封住的房門不過是被遺忘的雜物間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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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來,整個地方像是大垃圾堆,我知道有一顆黯淡的珠寶就丟失在那裏。我的失敗是荒唐的,可怕的,極其痛苦的。追逐夢想的努力帶來的沉重遲緩的感覺。在逐漸消解的事物中進行的無望的摸索。“過去”為什麼如此桀驁不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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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比我思想更有條理的人會把這幾頁的內容放在這本書的開頭,可是我的探索已經生髮出了自身的魔法和邏輯;雖然我有時不禁相信,我的探索已逐漸發展成了夢想,用「現實」的圖案來編織它自身的幻想,可是我不得不承認,我正在被引向正確的方向,為了努力再現塞巴斯蒂安的生活,我現在必須遵循具有同樣節奏的編織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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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在拜倫的夢幻中那樣,畫面又換了。這是個黑夜。天上佈滿星星,充滿生氣。幾年之後,塞巴斯蒂安寫道:凝望星星使他感到難受、噁心,打個比方,就像你看見一隻開了膛的野獸露出的腸子時那樣難受。可是在那個時候,塞巴斯蒂安還沒有把這個想法表達出來。天非常之黑。
哈札爾辭典(陽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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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生都在回憶有關斯拉夫的事情,就像始終孜孜不倦地推着身體正前方的一個圓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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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地,我意識到,我在墨水瓶裏擁有可怕的權力,我可以隨心所欲地在世界上留下我想留下的東西。這樣,我便得出一個結論:任何作家都可毫不費力地用兩行字宰殺他筆下的主人公。而宰殺一個有血有肉的讀者,只消用一本書的人物,或者傳記的主人公,稍加隱喻便可做到。這是輕而易舉的……
字母殺手俱樂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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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換位思考一下,為什麼一個角色不可以扮演一個扮演角色的演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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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非要我演瘋子,好吧,就這樣吧——我也會演的。只是為什麼他們要改動佈景呢?這個佈景是從其他戲裏搬過來的。但是別介意,我們會從角色到角色,從一部戲到另一部戲,越來越遠地深入無限的角色王國。但是,奧菲利亞,為什麼你不戴上你的花環?你知道的,為了發瘋的場景,你需要墨角蘭和芸香。它們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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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主角翻找圖書館裏泛黃的音樂書,搜尋那些記述生命中被楔入死亡的方形紐姆,但沒有找到。經蒙修道院院長允許,他把一整堆腐朽不堪的樂譜帶回旅館房間,鎖上門,用弱音踏板鋼琴彈奏古老的聖高爾修道院聖歌。彈完所有樂譜後,他只得盡情馳騁想象,在腦中聆聽未被找到的讚美詩。那天晚上,這些曲調來到他的夢裏——崇高而悲哀,以混合利第亞調式緩慢地行進。第二天早上,他坐到鋼琴前,努力復現夢中的曲調時,注意到諾特克的《在生命中途置身死亡》與他自己的《對沉默的評論》有着驚人的相似。他繼續遍尋聖高爾圖書館,我們的偵探意識到,這位有着古怪綽號的古老音樂家一輩子都熱衷於蒐集適合音樂的詞語和音節;奇怪的是,他一方面尊崇聲音的組合,另一方面卻極為輕視清晰明確的人類語言。在一部可以確認是其著作的文章裏,他寫道:「有時我靜靜地考慮過如何保證我的聲音組合,好讓它們可以免於湮滅——即使以詞語為代價。」在他看來,作為幫助記憶音樂序列的符號,詞語太多了,太混雜了;當他厭倦了挑選詞語和音節,他會在一處哈利路亞停住,然後領着它穿過眾多音程,為了其他深奧的意義而胡亂使用音節,對我們的偵探來説,這些給音樂配詞的練習特別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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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翻閲福音書的年輕人起初也是這麼想的。但是把S和um分開的連接號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他的目光掃過《聖經》拉丁通行本的邊緣,注意到另一個墨水寫的符號,括起書中的兩節:「看哪,我的僕人,我所揀選⋯⋯」和「他不爭競、不喧嚷。街上也沒有人聽見他的聲音」。一種模糊的預感讓他更加細緻地查看書邊,一頁一頁地看,三個章節後,他發現了一處模糊的指甲印:「⋯⋯主啊,大衞的子孫,可憐我。我女兒被鬼附得甚苦。耶穌卻一言不答。」接下來的書邊似乎是空白的。但《對沉默的評論》的作者太好奇了,停不下來:用燈光驗視書頁,又發現了幾個隱約的印記,是尖指甲留下的——在它們對面是:「他被祭司長和長老控告的時候,什麼都不回答。彼拉多就對他説,他們作見證,告訴你這麼多的事,你沒有聽見麼。耶穌仍不回答,連一句話也不説,以致巡撫甚覺希奇」 ,或者「耶穌卻彎着腰用指頭在地上畫字,像是沒聽到他們説話」 。有些標記必須用放大鏡才能看到,另一些則比較明顯,有些比一個連接號還短,只挑出三四個詞,比如:「耶穌卻退到曠野去禱告」,或者「耶穌卻不言語」。其他標記則延伸過幾節,甚至整段,整個故事——每一次,這些故事講的都是永遠沒有回答的問題,一個沉默的耶穌。這故事被古老的聖高爾紐姆講得吞吞吐吐,如同口吃,但到底還是講出來了,被畫上標記,刻下痕跡——用指甲跳過詞語,奔向結尾。現在清楚了:在這破爛的大部頭著作發黃的書頁上,在四個講述的福音旁邊,有第五個福音,它無須詞語,從邊緣的空白處發出:基於沉默的福音。現在,那個S-um也有了意義:它僅僅是一個被壓扁了的Silentium。能否講述沉默而不破壞它?能否評論⋯⋯哦,總之,書殺書——一棍子打死——而我不會描述我的“人物—主題”的手稿是如何被焚燒的。我只想説,它燒得像⋯⋯
缺席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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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假装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朱尼尔的父亲在去世前不久,曾回忆起英国广播公司一档名为“大众科学”的节目,主题是精神病学。一位医生在广播里提到,务必警惕一种模拟型妄想症,比如能够假意顺从的暴躁精神病人,或者假装成高智商的白痴。说到这里,朱尼尔的父亲笑了,肺部发出咝咝声。虽然他已经呼吸困难了,但脸上仍带着笑意。你永远无法弄清楚一个人究竟是真的充满智慧,还是假装成有智慧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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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始终觉得,那个试图以一种他只懂得其第一长诗的语言来进行表达的男人,是马塞多尼奥机的完美隐喻:以失落的文字讲述所有人的故事,以陌生的语言展开叙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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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作品,马塞多尼奥说过,将预知后来的所有作品。我们想要的是一台翻译机,而当下摆在眼前的却是一台故事变形器。机器采纳了《威廉・威尔逊》中的“双身”主题,并对它进行转译。这台变形器尽力让故事显得条理清晰;它充分利用已有的内容,老故事中看似消失的情节实则已经转换成了新故事中的新情节。这就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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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那位诗人一样,他构建了一个自己可以与妻子永远生活在一起的世界。马塞多尼奥机就是那个世界,就是他的《神曲》。他凭空创造了这台机器,很多年里,她都待在最高法院附近一间公寓的衣柜底层,披着一条毛毯。关于机器的想法是偶然出现在马塞多尼奥脑海中的,系统很简单。当机器将《威廉・威尔逊》改编成斯蒂芬・斯蒂文森的故事时,马塞多尼奥意识到,他已经拥有了建立一套虚拟现实的元素。于是,他开始创作序列和变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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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车一起出现。正在发生的事情让人感觉异常撕裂。一切都与往常无异,但他又能嗅到空气中危险的气息,警报发出沉闷的低语,好像城市马上就要爆炸。虽然到处弥漫着可怖的气氛,但只要生活还能继续,人们就不会丧失理智。尽管可以感受到死亡与恐怖的信号,但目之所及之处,习惯并没有发生明显的变化。公交车依然停在街角,商店依然开门迎客,恋人依然结为夫妻并为此庆祝,不可能有什么严重的事情发生吧。赫拉克利特的格言颠倒了,朱尼尔心想。他感觉每个人都在做着同样的梦,但又生活在彼此隔绝的现实中。某些说辞,以及现实的某个特定版本,让他想起了马岛战争时期。当时,阿根廷军队已经输掉了战争,但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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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现在警察惯用的一套疯狂说辞,掺杂着精神病学与军队里常用的话术。他们试图以此控制机器创造的幻象。朱尼尔想起父亲提到的模拟型妄想症,他认为警察身上也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反常特质:他们似乎认为,只要独自待在自己的办公室,就可以从世界中抽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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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原野上的小径闲荡几个小时也不会失去方向,因为那时语言还没有分裂,还没有铺展而后分岔,变成这条汇聚世界上所有河渠但无人能够栖居的河流,因为无人拥有故乡。失眠是这个国家的大疫症。声音的回荡持续不断,日夜变换,交替作响。就像借助死人的魂灵前进的涡轮机,老贝伦森如是说。没有哀恸,只有无尽的变形与失落的意义。词语的心房里微小的转弯。回忆里空无一物,因为刻录着回忆的语言总会被人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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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定义了一套符号体系,其标记法随时间而变化。也就是说,他们发明了一种展示世界之实然的语言,但这种语言不对世界进行命名。我们已经建立了统一场,他们对波阿斯说,现在只需要等待现实将我们的几项假设纳入这种语言中。乐观派相信,一个完整的循环可在十二年内完成。但任何预测都是不稳固的,因为周期持续时间的不规则性属于语言结构的一部分。正如利菲河的水有缓有疾,时间也有快有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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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那里的人说,听过利菲河岸边洗衣女歌声的人将永远无法离开,而我无法抵挡安娜・利维娅甜美的嗓音。正因如此,我必须回到那座三重时间交错的城市,回到鲍勃・马利根的妻子伫立的海湾,回到虚构博物馆,《芬尼根的守灵夜》正静静地躺在展厅里的一只黑色玻璃匣中。我也将在汉弗利・壹耳微蚵的酒馆里放声高歌,一边用拳头敲击木桌,一边喝啤酒,唱出那首关于在岛屿上空不停盘桓的独眼鸟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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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那位工程师说道,“已经掌握了生命的艺术,我们将生命视为一种机械,我们不仅理解了它的主要功能,而且实现了对功能的复制。我们可以调节机械节奏的快慢,也就是生命强度的高低。一个故事,不过就是在纯语言尺度上对世界秩序的复制。假如生命只是由词语构成的,那么故事就是对生命的复制。但生命并非仅仅由词语构成,不幸的是,它也包括身体,就像马塞多尼奥说的,生命由疾病、痛楚与死亡所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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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吉他的弹奏中,在循环往复永不停歇的旋律中,他好像在寻找一种原生细胞,白色节点,形式与词语的本源,一种蕴含着所有声音与所有故事起源的内核,一种仿佛刻录在鸟儿飞行中或是乌龟甲壳上的通用语言,一种独一无二的形式。可以这么说,他认为,在形而上学意义上,梦境与现实没有区别。尽管他认为现实的客观表象使之区别于梦境,但其核心论点依然在于两者的不可区分性。在他看来,与其说梦境是现实的中断,毋宁说它是现实的入口。当你从梦中醒来,就会走进另一种生命状态,交界点总是在意料之外的地方出现。活着就像一根发辫,编连起一个又一个梦。对他来说,梦境中的‘存在’充满生命的强度,此时,它制造的经验数量不亚于,甚至是多于梦醒时分。他的所有作品都围绕着白色节点展开。他写过很多关于节点的文字。宇宙同时被‘其所不是’和‘其所是’所定义,马塞多尼奥认为,从本质上说,世界建立在可能性之上。由此我们开始讨论哥德尔的假设,即任何形式的系统都不能证明其本身的自洽性。从哥德尔的假设开始,我们谈到了虚拟现实和平行世界。哥德尔的定理,阿尔弗雷德・塔斯基关于宇宙边界的著述,以及边界的意义。马塞多尼奥对于交界点,那条充当分界线的河岸,有着十分清晰的认识。正因如此,当他的妻子去世时,对他来说,放弃生命也成了一种必要的需求,他必须像她放弃生命那样,也放弃自己的生命,仿佛他的离开是为了去寻找她,而她已经抵达河流的另外一边,那个被马塞多尼奥称为彼岸的地方。他变成了一个船难事故的幸存者,他将从河水中抢救出的东西都装在一个匣子里。经年累月,他孤独地居住在一座想象的岛屿上,就像鲁滨孙・克鲁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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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只看到了我的肉身,但没能进入我的内部,大脑的孤独对电子监控免疫,电视屏幕只能映射观看电视之人的想法。也就是说,只有当一个人自愿观看自己的想法时,他的想法才会被录制和播放。这就是所谓的每日电视节目,一张精神政权的总图。现在整天出现在电视屏幕上的节目,正如他所说,都是内心独白,一些碎片时间,意识流,语言图像。不过,他们还未能发明一台灵敏到可以直接读取人们想法的电视。藤田说,在日本大阪已经存在相关研究,在索尼-日立的秘密实验室中,有人正在拿海豚的大脑做实验。他们计划研制出一台可以读取思想。并将它传输到屏幕上的机器。我就是一个不合时宜的产物。正是因为不合时宜,他们才把我埋葬在这白色的坟墓里。正是因为不合时宜,他们才想孤立我,将我控制起来,由韩国人藤田专门负责看管,像一具涂了防腐剂的尸体。我时常在脑海里回想那些楼道、那条斜坡,还有档案室内部的走廊。如果我试着回忆过去,记忆的纯白又没有令我头晕目眩,我就会看到一扇虚掩的房门、黑暗中的一条缝隙,以及窗户旁的一个身影。